低照

暮色低照

回家的路短

踉踉蹌蹌別了頭來

你仍是想歸去

孩子, 一生的倒影

旁人已代你扶起

再沒有別的

小害

31/10/2008

記: 故友

機場客運站

還是, 有種相遇以
分離去完滿
我們於是相約在此
沿命運的虛線
對摺一隻紙飛機
揮手, 放飛

手心冒出的汗水
匯集的川河
記憶中妳放下行李, 漂流至堅硬的卵石
希望攔住了瞬間
而我闔上眼
搜索海岸線上結滿蛛網的足印
浪花依舊清澈
從石縫罅隙中滲出
如小孩哭聲
訴說, 從前向沙灘報失
的澄藍浣熊
無心, 染綠妳舀走一瓶的沙

關員會否像我
翻閱妳一生般仔細
叮嚀微風, 不要吹皺妳的羽衣
花香時, 簪朵於髮髻上
就讓妳走進履帶
黑洞前交還我
失去重量的代碼
限沉掉半輩子故事
鏡子不設逃生出入口
唯簡簡單單地自行破裂

室內暖光, 拉近遙遠的太陽
滾轆急忙輾碎
入暮的啞聲, 和我倆名字
倒影拾回錯身的四季
而那年炎暑
學懂薄如蟬翼的秋天
在機場客運站裡
我是最糟透的旅客
似沒有目的地
也沒有故鄉



小害
29/10/2008

《除夕》

也許已經過了語焉不詳地表達自己情感的年紀
如果當初學會了抽煙的話
那種無言噴向天空的嘆息
也許最切合這種心情這種除夕這種身影

即使如何努力地抽也抽不掉回憶
尤其那個同樣寒冷的夜
燈下那種心情，那雙小而溫暖的手
不論怎樣努力
總是無法回到那些日子
如同

花季過去了
只能荒謬地憑弔那些情景
而永遠追不回那些美好的日子
細嚼枝葉
即使是後悔又能做些甚麼？
誰也知道這是一種毫無建設性的感覺
你早了抽芽，我卻晚了澆水
蘭花盛開那天
滿室的芬香我竟渾然不覺
而花總是易於凋謝
咀唇也變得乾燥

蜷伏成一團如胎兒的姿勢
沿著這種旋渦靜靜跌入床中心那另一個世界
喉嚨乾涸、四肢逐漸縮入身體內
我無法辨認自己，我用盡全力
想要偽裝那朵心中永不荼靡的花

一座想像的磚塊堆砌的堡壘

一座想像的磚塊堆砌的堡壘
像沒有耐性的女人拋棄了我
抹去眼淚我回過頭來
她經已離開很遠很遠了

夕陽的側影躍過水平線
帶走了波浪的記憶
夜投出一支長著尾巴的長槍
在甲板上釘住我和海鷗和我的悲傷

「只能是偉大的孤獨
才能分娩偉大的靈和痛」她說
「如果你不能忍受﹐盡快離開我
為了你和你在黑夜中瘋狂生長的慾望」

於是我奔馳在想像力建築的階梯和階梯之間
腳尖剛離開還未站穩的階級
階級就已墮落黑暗去
沒有耐性的我回過頭來﹐發現
她經已離開很遠很遠了

Justin.cmh

http://justincmh.blogspot.com/

過期罐頭

地球掃走餘下的光
我活像
一沓陳年罐頭
一封到期未拆的信

是什麼時候夢醒來
打翻几上
夾竹桃的汁液
心, 射失了一箭
涉越中間無盡的亂草
撕去標靶的色彩

一段被誤讀成
迷途太久的讖語
是詭譎的陷阱
等待過期後的圖騰
隨啞日
腐朽

變質與真相
掀開薄薄的布紗
我正猶豫
聒噪而乏味的臨場讀白
能否, 能否


小害
17/10/2008

是為什麼鮮奶發酵不像醇酒

此時牛奶表面浮起一個小島
草莓表面綻放灰綠色的星斗
久放的乾糧抹上一層厚粉
追憶的日子也一圈　
一圈　緩慢增長

那，是為什麼
我們還會把事情看作一道減法題？
怎麼算出
不曾嚐過的味道
終究失落？

雙亡於江湖

一種最靜默的存在
雙唇無聲，只有開合開合
好比流水隔開魚
湮沒於霓虹與汽笛中
稍微震盪的空氣
當思緒擲地
如果還記得語言，你將發現
停頓然後又重整步調
為誤認同路人而停頓
為不堪寒涼而走到熱鬧

（唯的士和私家車湧流不斷
但路人與單車漸次稀少）
曾幾何時想像的風光
仍有面熟的人騎單車穿越相同軌跡，發現一個新平原，
企求夜深人車消減後
遇上角落，還可停留喘息
企求在屏風大廈間　深沉黝黑裡
繞行最迂迴的思路

單一方向的迷宮
買娛樂買潮流買醉依然如此：
沒有出口，沒有盡頭，如此單一方向的迷宮
貨幣將城市擠得過於狹窄

直線

由Ａ點去Ｂ點最短的路徑是一條直線
這不是真理，至少在此亞洲國際城市

成千上萬的大廈加上過百地標
行人左兜右轉最終迷失於街角
財富囤積在上層向下流太多阻撓
就連海風也必須繞過屏風樓
陽光得靠玻璃反射才照達地面
唯一自由飄散的是懸浮粒子

由維園到政府總部
路途注定曲折


注：靈感來自相濡已歿中「繞行最迂迴的思路　企求在屏風大廈間」兩句。

相濡已歿

貨幣將城市擠得過於狹窄
沒有出口，沒有盡頭，如此單一方向的迷宮
買娛樂買潮流買醉依然如此：
單一方向的迷宮

繞行最迂迴的思路
企求在屏風大廈間　深沉黝黑裡
遇上角落，還可停留喘息
企求夜深人車消減後
仍有面熟的人騎單車穿越相同軌跡，發現一個新平原，
曾幾何時想像的風光
（但路人與單車漸次稀少
唯的士和私家車湧流不斷）

為不堪寒涼而走到熱鬧
為誤認同路人而停頓
停頓然後又重整步調
如果還記得語言，你將發現
當思緒擲地
稍微震盪的空氣
湮沒於霓虹與汽笛中
好比流水隔開魚
雙唇無聲，只有開合開合
一種最靜默的存在

懶

但見紙巾散落草叢中扮花
怕蜜蜂胡里胡塗去採蜜
欲跨過欄柵拾起垃圾
又略嫌麻煩

發現

飛蛾不經意撲滅了燈火
然後發現真正身份是蝴蝶
一旦把夢跟現實割裂
就會失去自我

冰冷

記憶滲上淚水又不曾淡去
細看鏡片邊緣的倒影
像閉路電視畫面

其實正瑟縮在角落偷窺

我依然躲在雪櫃
企圖嚇你一跳
而你早已經
將夢忘掉

一陣黑暗又一陣寒冷
這個姿勢實在太難
消化

天災

風暴海嘯都是天災
自然而然的存在
人性貪婪亦復如是
妄想一切可預知
直至禍害不斷降臨
才發現自己何等渺小
再也沒有甚麼事
可以把握得住
隨波逐浪
註定被海吞沒

天氣冷了

真的﹐天氣冷了
我臥在床上﹐鎖住天花板
記憶﹐那瞬間又永恆的記憶
只是殘留的一頁舊黃的氣味。

天氣冷了﹐朋友
快過來火團旁﹐我煮了咖啡
你知道我有那麼故事可以拿來取暖
那麼多故事自黑夜中醞釀。

朋友﹐天氣冷了
我笑了﹐有時候我也哭
我哭了﹐太多的時候
淚水過早地在心跳間凝固。

天氣冷了﹐朋友
我想起了梧桐樹上的棲息
和北方的胡同
還有我突然想起了
我久久忘記了的



Justin.cmh

《心梅》

後悔就是想從變冷的茶中挑回那甜蜜的砂糖
或者讓凝固的雞蛋重新流下淚來（要流淚的是雞蛋不是你）

而終究調羹還是晚了一步
徘徊往復，繞著杯邊也是無補於事
即使繞著地球逆行
穿過再穿過像齒痕般起伏的國際換日線
日出在你面前像雞蛋一樣浮沉
繞著地球逆向公轉也不能喚回那個同樣寒冷卻早已遠去的冬季
何況你不過一根調羹
繞迴的也不過是冷漠的白花陶瓷杯沿

始終懷念那紅色的花
花瓣間撒開了白色的甜膩花粉
溶在空氣中也就瀰漫著甜蜜的味道
每當我嘗試用雙唇去感受那甜蜜我便難免又在無人的夜裡驚醒
我似沉在床裡，化成泥土
唯獨那花
盛放在腦海，在凜洌的風裡
巍巍綻放

冥想

一夜裡
我們可以被驚醒幾次
一生中
是否被驚醒一次便夠
在這問題
我打了一個頓
與一聲呵欠

鮮艷的花
要栽在肥沃的泥土上
那泥土要栽在什麼之上
才臻至完美
我的完美
可能埋在泥土之下

我的想
想到外太空的掃帚星上
胡謅氫氮構合的尾巴
闖入黑暗的大門
而是誰爬出來
捻熄心中的燭火

小害
5/1052008

不速的雨把我和我陌生的人囚困在一所髮廊張開的帆布下

不速的雨把我和我陌生的人囚困在一所髮廊張開的帆布下。
透過無數的閃亮的鐵欄杆﹐我聽著聽著石屎路上雨點和雨點的滴答。
我看見了我不該看見的你立在對面路旁的巴士亭下﹐手裡握著傘。

我不敢向你跑過去﹐我們隔離著無數的閃亮的鐵欄杆；
我不敢向你跑過去﹐眼下公路已經漲成了黃河；
我不敢向你跑過去﹐我找不到話題可使你歡笑……

不﹗我不敢向你跑過去﹐只因為我口袋裡居住了
一位尊貴的詩人︰惠特曼在我的口袋中手裡握著一頁草葉。

Justincmh 9/2008

《饕餮》

然後
我們忽然放棄了擁抱
放棄了愛情
因為各種看起來可笑而又可悲的原因
自顧自地偷偷
點起廉價的抑鬱
自傷之餘又
變態地自溺
煙瀟灑跳昇
而我們只剩煙灰
總羨慕煙的白
卻永遠只餘灰的黑
最後我們靜旋著
跌入漩渦
為了忘記
忘記本身而泯滅了自己
擁抱沒有目的、擁吻沒有目的
只為饕餮妳體溫的飛霞

存在於黃昏

傍晚時分
街燈覺醒
瞬間又陷入沉思
究竟透過光還是影
確定自己位置

一隻老鼠走過